张伟应用补中益气汤合五苓散加减的临床经验

引用：倪炯臣，张伟.张伟应用补中益气汤合五苓散加减的临床经验[J].中医药导报,2021,27(7):214-217.

《素问·经脉别论篇》曰：“饮入于胃，游溢精气，上输于脾，脾气散精，上归于肺，通调水道，下输膀胱，水精四布，五经并行，合于四时五脏阴阳，揆度以为常也。”[1]若中焦脾胃虚弱，中气不足，气机不畅，精气不散，则气不行津，水道不通，体内水液停聚，故气虚水停病机形成。从广义上讲，气包括卫气、荣气、营气，因此水可停聚于上述三气的任意一部位。“营行于脉中，卫行于脉外”[1]，卫气温分肉，充皮肤，肥腠理，司开合，主要发挥防御和温煦的作用。而荣气有别于营气，为阴中之阴，以荣养为主，是营气中可化为血，具有濡养作用的部分，荣气靠营气运载到周身各处，而又发挥濡养营气的作用[2]。张伟，博士、副主任医师，胡希恕经方医学第三代传承者，专注于《伤寒论》《金匮要略》的经方研究，对于八纲辨证在专病诊治方面有更深入地认识。张伟认为桂枝辛温发散，通达卫分，故“善调卫气”，以调为顺，适用于水液停骤于脉外；而芍药“善调营荣二气”，敛阴益营，使荣气不外泄，祛邪而不伤正，气顺则升、降、出、入调畅，卫气、荣气、营气以自行分布。笔者有幸跟随老师临证学习,补中益气汤合五苓散加减治疗不同疾病的良好疗效，耳濡目染,受益良多。现将其运用的经验总结于下。

1 理论概要

针刺以“气至病所”为要，用药则以“药至病所”为根。补中益气汤出自李东垣的《内外伤辨惑论》[3]，是补脾胃益气升清阳的经典代表方剂，另外在《脾胃论》亦云：“脾胃虚弱阳气不能生长……五脏之气不生……惟益脾胃之药为切”[4]。而五苓散加减，即五苓散去除桂枝加用芍药可通三焦、行气利水，两方合用，通补兼备，临床应用广泛，可治疗气虚导致的体内水液代谢异常的各类疾病，适用的病机为脾胃虚弱、水湿困阻、清阳不升。临床主要表现为气短懒言，神疲乏力，脉弱等气虚表现和饮多，小便不利，脉沉等水停症状，症状纷繁多变，但核心仍以“口、饮、便”进行辨别，包括：（1）口干，不欲饮；（2）口干，润口即可；（3）口干，多饮，饮不止渴；（4）饮后即吐；（5）饮后即小便。五苓散去桂加芍，以桂枝和芍药的区别为要，桂枝以脉不沉为要，提示饮邪在卫分，通过发挥通阳化气作用而达到利尿作用[5]，而芍药应用者脉象多表现为沉，提示水饮聚于荣分，而气血不能鼓动脉道，故将桂枝更换为芍药，以加强荣分水邪的排泄。在此病机上用药可临证加减，谨守病机，精准辨证用药，方可获效。

2 补中益气汤合五苓散加减医案举隅

2.1 益气利水，祛风通窍止头痛 患者，男，76岁，2019年12月20日初诊。主诉：间断性头痛3年，加重1周。刻诊：头痛，前额部明显，疼痛呈胀痛，发作呈无规律性，VAS评分6分。神志清，精神可，发作时头晕，恶心，视物模糊，偶见胸闷、气短，无口干、口苦，食纳差，睡眠可，小便正常，大便偏稀。舌淡红，苔薄白稍腻。双脉沉弱。中医诊断：头痛。中医辨证：气虚水停证。治以益气利水，祛风止痛，方用补中益气汤合五苓散、自拟荆藁芷痛汤加减。处方：蜜黄芪60 g，白术40 g，党参15 g，炙甘草15 g，当归12 g，陈皮30 g，升麻6 g，北柴胡12 g，生姜15 g，大枣15 g，盐泽泻24 g，茯苓15 g，猪苓15 g，赤芍15 g，蔓荆子15 g，白芷15 g，羌活15 g，荆芥15 g，葛根15 g。3剂，1剂/d，水煎服，分早晚温服。

2诊：2019年12月23日，精神可，前额部胀痛较前缓解，VAS评分4分，头痛时仍伴有头晕、恶心，视物模糊，胸闷，气短未出现，咳嗽，咳少量黄痰，食纳差，睡眠可，二便调，舌脉同前。患者头痛缓解不明显，遂于前方增加赤芍、头痛五药用量，增予浙贝母、竹茹、瓜蒌、海螵蛸清热化痰。处方：蜜黄芪60 g，白术40 g，党参15 g，炙甘草15 g，当归12 g，陈皮30 g，升麻6 g，北柴胡12 g，生姜15 g，大枣15 g，盐泽泻24 g，茯苓15 g，猪苓15 g，赤芍20 g，蔓荆子20 g，白芷20 g，羌活20 g，荆芥20 g，葛根20 g，浙贝母15 g，海螵蛸12 g，竹茹15 g，瓜蒌12 g。3剂，1剂/d，水煎服，分早晚温服。

3诊：2019年12月25日，精神可，前额部胀痛消失，未出现头晕不适，未见胸闷、气短，晨起仍有少量黄痰，纳眠可，二便调，舌脉同前。效不更方，继服7剂。嘱患者畅情志、适劳逸。后随访患者，再无头痛、头晕发作，余无明显不适。

按语：该患者头痛3年，间断反复发作，病程长，属于中医“头痛”的范畴。头痛VAS评分6分，程度较重，主要表现为前额部胀痛明显，观其舌脉，病性为虚实夹杂。气机升降有序，则体内津液代谢正常。若劳倦正气受损，脾不健运，气血生化乏源，则清阳不升，脑失所养；或饮食起居失节，体内水饮代谢失常、饮阻气机，邪积日久，内外合邪为病而上扰头窍，发为头痛。久之，则气虚、水停交织，呈恶性循环，故头痛可伴见头晕、恶心、食欲不振，胸闷、气短，视物模糊诸症，舌苔白稍腻，大便偏稀。而且，气虚不能行血，脉道空虚，双脉沉弱，亦提示气血不足之本虚。因此辨证为气虚水停证，面对繁多病症，应逐层攻克，施法有先后，斟酌用药，遵循“补虚泄实”基本用药原则。故处方时以补中益气汤为基础，扶助正气以祛邪外出。老师潜方用药讲究“量效关系”，该患者双脉沉弱，气虚症状显著，蜜黄芪用量为60 g，量大力宏而效专，生白术健脾利水，当归补血和血，陈皮行滞，升麻、柴胡升举阳气，党参、炙甘草、生姜、大枣健中焦补中土。患者双脉沉弱，提示水邪停聚于荣分，故用五苓散加减逐荣分内饮。自拟荆藁芷痛汤（蔓荆子、白芷、羌活、荆芥、葛根各15 g）为我院荣培红主任医师治疗原发性头痛的经验用方。白芷作用于前额阳明经而祛风止痛，蔓荆子疏散风热、清利头目，荆芥、羌活祛风止痛，葛根通经活络而升阳。2诊时头痛较前减轻，但缓解不明显，增加芍药、蔓荆子、白芷、羌活、荆芥、葛根各20 g，以加大祛风止痛之力，突出量效关系，则效果显著。《名医别录》中记载赤芍能：“通顺血脉，缓中，散恶血，逐贼血，去水气，利膀胱、大小肠，消痈肿，时行寒热，中恶腹痛，腰痛。”[6]故用于此处能通行血脉而止头痛，利下焦而消水气。患者晨起咳嗽，咳少量黄痰，故加浙贝母、海螵蛸、竹茹、瓜蒌清热化痰止咳。全方共奏补中益气、祛风通窍止痛功效，标本兼治，扶正祛邪兼顾，共使气机升降协调，故6剂后痛止而效果显著。

2.2 健脾利水，益气安神调不寐 患者，女，54岁，2019年12月31日初诊。主诉：发作性入睡困难4年。刻诊：入睡困难，入睡时间长达1.5~2 h，眠浅，易早醒，早醒时间不固定，醒后难以入睡，多梦，梦境多为生活琐事。精神一般，注意力不能集中，常感到疲乏无力，平时身体怕冷，汗多，饮食喜热，手脚温度凉，伴有头晕沉，头部闷痛，偶有心慌、胸闷、气短，休息后可缓解，无口干、口苦，无胃痛、胃胀，不欲饮食，饮多尿不多，大便干，一二日一行。舌暗淡，苔白腻，齿痕，脉左沉弱，右沉弱难触。中医诊断：不寐。中医辨证：气虚水停证。治以健脾利水，益气安神，方用补中益气汤合五苓散加减。处方：党参15 g，蜜黄芪90 g，白术40 g，炙甘草15 g，当归15 g，陈皮30 g，升麻6 g，北柴胡12 g，生姜15 g，大枣15 g，猪苓18 g，盐泽泻24 g，茯苓15 g，赤芍15 g，生龙骨90 g（先煎），生牡蛎90 g（先煎）。3剂，1剂/d，水煎服，分早晚温服。

2诊：2020年1月3日，入睡困难改善，入睡时间较前明显缩短，睡眠时长较前增加，多梦较前减少，眠浅，无头晕沉、头痛，精神可，偶有晨起感到疲乏，纳食可，饮多尿不多好转，大便调。舌暗淡，苔薄白，有齿痕，脉沉弱。予原方4剂，1剂/d，水煎服，分早晚温服。

3诊：2020年1月6日，无入睡困难，0.5 h内可自然入睡，无眠浅，无多梦，可一觉睡到天亮，无头晕沉、头痛，精神可，偶有疲乏，身体无怕冷，出汗好转，无口干口苦，纳食可，二便调。舌暗淡，苔薄白，左脉沉有力，右脉沉弱。患者自觉睡眠佳，情绪好，无其他不适出院。嘱其畅情志，调睡眠，口服中成药补中益气丸，3次/d，8丸/次，连服2周，巩固疗效。后随诊，睡眠佳。

按语：中医“不寐”属于失眠、睡眠障碍范畴。究其病机，主要是由于荣卫不和，阳不入阴。《难经·四十六难》认为不寐的病机为“血气衰，肌肉不滑，荣卫之道涩，故昼日不能精，夜不得寐也”[7]。患者入睡困难4年余，病程较长，久病耗血、耗气，故“昼不能精”，表现为疲乏无力、注意力不能集中，汗多。气血不能上乘于脑，则见头晕沉，头部闷痛；气血不能养心布肺，见心慌、胸闷、气短。因此治病求本，气血生化得源，则能驱邪外出，不寐易于恢复，予补中益气汤以培补中气，健运中焦。现代药理研究表明，补中益气汤能通过调控中枢神经递质，调节内分泌、免疫系统，抵抗应激反应，达到改善睡眠质量，缓解失眠[8]。《景岳全书·不寐》论述不寐：“虽病有不一，然惟知邪正二字则尽之矣。有邪者多实，无邪者皆虚”[9]。久病气虚，气不行津，水液运化障碍，故见饮多尿不多，大便干，苔白腻等症，病性为本虚标实，虚实夹杂。《本草正义》云：“黄芪，补益中土，温养脾胃，凡中气不振，脾土虚弱，清气下陷者最宜。”[10]以黄芪量大为君药，能益气补中升阳，又能补肺实卫止汗。白术为补脾胃专药，可健脾利水、除湿益气。气虚日久，必损及血，故又配伍甘辛而温的当归补养阴血。黄芪得党参则益气，得当归补血，得白术能运水饮。气虚清阳不升，浊阴不降，升降失宜，故配伍陈皮30 g调理气机，合升麻、柴胡轻清升散以助气升，使清阳之气各行其道。

五苓散去桂枝加芍药，使用时以脉为参照，脉沉取芍药，脉不沉而中取可得则取桂枝。本案中去桂枝加芍药，可加强祛除荣分水邪的作用，共达健脾利水功效，直接改善患者饮多、尿少等气化不利症状。张锡纯在《医学衷中参西录》认为龙骨、牡蛎“功用奇妙无穷”[11]，两药合用，补虚扶正不敛邪，安魂强魄。龙骨蛰藏闭涩之性，保摄精神，安惊悸而敛疏泄；牡蛎咸寒入肾，能益阴潜阳，又能固下焦，除湿浊，敛虚汗。此处生龙骨、生牡蛎各90 g，且需先煎以发挥药性，重镇安神以助眠、敛汗、摄精，阴平阳秘则寐佳。

2.3 调中利水，补虚祛实止眩晕 患者，男，77岁，2019年9月23日初诊。主诉：发作性头晕5 d。刻诊：患者5 d前无明显诱因出现头晕，伴有视物模糊，眼花，需扶墙行走，每次头晕发作持续超10 min，休息后缓解，下午、晚上加重。无头痛、无耳鸣耳聋、无听力下降，口干、偶有口苦，饮少，睡眠多，纳食可，小便频，大便干，三四日一行，需要使用开塞露解大便。查体：闭目难立试验（+）；舌红，苔薄白，有齿痕，左脉沉弱无力，右脉沉有力。中医诊断：眩晕。中医辨证：气虚水停，里实内结。治以益气利水，通利大便，方用补中益气汤合五苓散、白术承气汤加减。处方：黄芪60 g，白术120 g，大枣12 g，当归12 g，陈皮12 g，升麻9 g，北柴胡15 g，猪苓18 g，泽泻24 g，茯苓12 g，赤芍15 g，大黄15 g（后下），芒硝6 g（冲服），枳实15 g，厚朴15 g。5剂，1剂/d，水煎服，分早晚温服。

2诊：2019年9月28日，无头晕，新出现打嗝，白天、夜间间断出现，思睡，中午睡1~2 h或3~4 h，夜睡12 h，怕冷，自汗盗汗，偶有气短，咳嗽有痰、白痰，口干，饮多、尿多，间断便干，服药后再未使用开塞露，大便二日一行或一日二三行，小便有时失禁。查体：闭目难立试验（+）；舌红苔白腻，左脉弱无力，右沉稍有力、结代。证属虚实夹杂，气血亏虚，水饮内停。治以益气复脉、温中祛饮，方用炙甘草汤合小青龙汤、五苓散加减。处方：炙甘草15 g，生地黄90 g，火麻仁20 g，桂枝12 g，大枣15 g，麦冬15 g，赤芍12 g，干姜18 g，五味子15 g，麻黄12 g，细辛6 g，姜半夏15 g，猪苓12 g，泽泻18 g，茯苓15 g，白术40 g，蜜黄芪90 g，肉桂12 g，天麻15 g。6付，1剂/d，水煎服，分早晚温服。

后随访，患者无头晕，嗜睡较前改善，中午睡1~2 h，无打嗝症状，大便一二日一行，无需使用开塞露，小便频数较前好转，无其他不适。嘱其畅情志，调睡眠，不适随诊。

按语：《灵枢·口问》云：“上气不足，脑为之不满……头为之苦倾，目为之眩”[12]。《景岳全书·眩运》云：“眩运一证，虚者居其八九”[9]，指出“无虚不作眩”，故治疗眩晕以补虚为要。因气血不能上升脑目，清窍失养而致眩晕，且气虚日久必损阳，故患者头晕症状在阳消阴长之下午，晚上加重，患者齿痕舌，进一步佐证脾虚水盛，牵累阳虚。对于气血不足的眩晕，老师善用补中益气汤治之，通过益气健脾、补气升阳，使血随气升而髓海得以充养。胃有停饮，则脾气不升，气化不利，津液不布，又见大便干，数日不行，郁久化热，邪热蒸津，故口干反不欲饮，左脉沉弱无力，右脉沉有力，水邪在荣分而不在卫分，取五苓散加减以健脾利水，取白术承气汤通行大便。白术承气汤为老师自拟方，即大剂量生白术合大承气汤，用于治疗虚性便秘，疗效显著。三方合用共达补虚泄实，祛实止眩。

2诊时，无头晕发作，饮水多，大便干好转。新出现打嗝、咳嗽、痰白、怕冷，舌红苔白腻，左脉弱无力，尤其右侧脉象变化较大，出现右沉稍有力、结代。怕冷、咳嗽，本于八纲辨证，辨其病机属于表实里虚之证。右脉结代，曹颖甫曰：“阳气结涩不舒，故谓之结，阴气缺乏不续，故谓之代”。给予炙甘草汤益气养血，滋阴复脉，方中生地量大为君药，属于寒性祛瘀药，为结代脉之特效药，且宜量大取效；炙甘草甘温益气，利血气而通经脉，缓急养心；大枣益气补养心脾，麦冬、火麻仁，滋阴养血、通便；桂枝调卫气以通脉。诸药合用，温而不燥，滋而不腻，以改善患者短气、自汗盗汗、脉结代症状。患者出现打嗝，咳嗽、咳有白痰，属外寒里饮，打嗝中医称“呃逆”，水气冲逆动膈，易致使喉中呃呃连声。究其根本仍是水饮停肺、胃，以小青龙汤温肺化饮，方中麻黄、芍药、桂枝、甘草解表，细辛、干姜、五味子、半夏温中祛饮镇咳，脉沉以配合五苓散去桂加芍药，茯苓、猪苓、泽泻、白术、芍药健脾祛水。因小青龙汤中桂芍配伍，故实为五苓散方。黄芪补气而升气，合用肉桂为妙用也。《神农本草经》云：“肉桂主上气咳逆，结气喉痹吐吸，利关节，补中益气。”[13]《名医别录》云：“肉桂得人参（党参）、甘草、麦门冬、大黄、黄芩，调中益气；得柴胡、紫石英、干地黄，疗吐逆。”[6]既能补中益气，又能止患者呃逆。另加天麻15 g巩固疗效，防治眩晕发作。三方合用有合群之妙，共奏益气复脉、温中祛饮之功。

2.4 补中利水，升清降浊消痞满 患者，男，65岁，2019年11月7日初诊。主诉：胃部胀满不适伴睡眠欠佳30余年。患者30年来，间断出现胃胀、胃部嘈杂不适、无胃痛、无反酸烧心，口干、偶有口苦、不欲饮水，晨起易恶心干呕，气短，怕冷，精神一般。纳食一般，食欲不振，喜食热饮，睡眠近30年来欠佳，入睡尚可，眠浅易醒，21时睡觉至凌晨2时觉醒，醒后难以再入睡。大便不成形，小便不利，白天仅1次。舌暗苔白腻，双脉沉弱。中医诊断：痞满。中医辨证：气虚水停证。治以益气利水，补中消痞，方用补中益气汤合五苓散加减。处方：黄芪60 g，炙甘草15 g，当归12 g，陈皮30 g，升麻9 g，北柴胡12 g，猪苓18 g，泽泻24 g，茯苓15 g，赤芍12 g，白术40 g，生牡蛎90 g（先煎），酸枣仁20 g，茯神15 g，制远志15 g，首乌藤15 g，黄连6 g。4剂，1剂/d，水煎服，分早晚温服。

2诊：2019年9月28日，胃胀、胃部嘈杂不适较前明显缓解，无口干、口苦、恶心干呕，气短症状不明显，纳食一般，但饮食有胃口，21时睡觉可睡至凌晨3~4时醒来，醒后仍不能继续入睡，仍乏力，精神差，怕冷较前改善，白天小便3~4次，夜尿1次，大便不成形。舌暗苔白厚腻，齿痕，双脉沉稍有力。处方：黄芪90 g，炙甘草15 g，当归12 g，陈皮30 g，升麻9 g，北柴胡12 g，猪苓18 g，泽泻24 g，茯苓15 g，赤芍12 g，白术40 g，生牡蛎90 g（先煎），生龙骨90 g（先煎），黄连15 g，姜半夏30 g，薏苡仁30 g，白扁豆15 g，草豆蔻15 g。4剂，1剂/d，水煎服，分早晚温服。

后随访，患者胃胀、嘈杂不适症状基本缓解，睡眠明显改善，能从21时睡至凌晨4时左右，醒后尚能入睡，二便调。嘱规律饮食，畅情志，效不更方，继续口服中药7付巩固疗效。

按语：患者以自觉胃胀、胃部嘈杂不适，压之无痛为主要症状，可归属于中医的“痞满”，痞满分虚实，而临床上以虚实夹杂多见。《兰室秘藏·中满腹胀论》曰：“脾胃久虚之人，胃中寒则生胀满，或脏寒生满病。外感表证未愈，误下伤中，正虚邪陷，结于心下，阻碍中焦正气的正常升降运行而致痞满。”[14]该患者胃部胀满不适长达30余年，病程长，平素饮食不节，食欲不振，浊气在上，而生瞋胀。脾胃虚弱，升降运化失司，不能运化水谷，清阳不升，浊阴不降而水饮阻气机致使胃气壅塞则见食欲不振。故治疗首选补气健脾，气机升降有序痞满自消。患者口干、口苦、不欲饮水，晨起易恶心干呕，气短是气不行津，水饮停聚心下、饮阻气机表现。五苓散加减为水蓄心下致痞的正治之法，方有执在《伤寒论条辨》中言：“渴而口燥烦，小便不利者，津液涩而不行，伏饮停凝聚，内热甚而水结也。五苓散者，润津液而滋燥渴，导水饮而荡结热，所以又得为消痞满之一治也。”[15]方中猪苓、泽泻、茯苓、赤芍祛荣分水气，逐水饮之邪从小便而出，则胃胀、嘈杂不适缓解。“胃不和则卧不安”，该患者30年来胃胀、嘈杂不适同时伴有睡眠不佳，凡痰湿水饮、食滞内停皆可致脾胃失和而扰神，《景岳全书·不寐·论治》载：“无邪而不寐者，宜以养营气为主治……有邪而不寐者，去其邪而神自安也”[9]。故在补气升阳基础上祛除水饮之邪，本以生龙骨及生牡蛎配伍效佳，然初诊时无生龙骨，临时以酸枣仁、茯神、制远志、首乌藤配伍以达镇静安神助眠之功。另加黄连6 g苦寒以泄浊阴，燥湿健脾除嘈杂，乃除痞之要药，陈皮用量达30 g，健脾祛湿而行气，少佐柴胡、升麻升举清阳，使诸药补而不滞。精准用药后，4剂则30余年的胃胀、嘈杂不适症状基本缓解，睡眠明显改善。2诊时，患者胃部胀满较前好转，继续增加黄芪用量至90 g，加大补气升气力量。患者睡眠症状改善不明显，联用生龙骨、生牡蛎各90 g重镇安神助眠，舌苔白厚腻，加生薏苡仁、白扁豆、草豆蔻祛湿健脾，增加黄连至15 g，加用姜半夏，共奏清热燥湿、降泄浊阴作用。前后共15剂中药而效宏，关键在于精准辨证，紧扣病机，突出量效，则效如桴鼓。

3 讨   论

《伤寒论》第28条：“服桂枝汤，或下之，仍头项强痛，翕翕发热无汗，心下满，微痛，小便不利者，桂枝去桂加白术茯苓汤主之。”桂枝去桂加白术茯苓汤与五苓散去桂加芍药存在相似之处，均有苓、芍、术，前者与姜、草、枣配伍，后者则与猪苓、泽泻配伍。刘渡舟将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命名为苓芍术甘汤，能和阴利水，与苓桂术甘汤的通阳利水相对应[16]。五苓散去姜、草、枣之缓，加猪苓、泽泻以达快速利水之功，主治以里证、阴证、实证为主。从气机药证来看，凡是符合本方病机者，皆可辨证使用。另外，真武汤中亦为苓、芍、术同用，与姜附配伍，为脾虚阳郁水停证的经典方剂，培土温阳以制水，水停得化，脾郁得除，阳气通达，诸症向愈。

运用五苓散加减治疗内科病证，若脉不沉，提示水邪在卫分，则用五苓散，以桂枝调卫；若脉沉者提示水邪在荣分，则用五苓散去桂加芍药，以芍药调荣。而且临床发现气虚水停证颇为常见，即多与补中益气汤合用。是补益气血、升阳举陷，该方以健脾益气为主，二方合用同治里证、阴证[17]，发挥益气利水之功。

补中益气汤合五苓散加减合方的理论及应用源于《伤寒论》，合方时的剂量包括原量使用（如柴胡桂枝汤），等比减量使用（如桂枝麻黄各半汤），分比例配伍使用（如桂枝二麻黄一汤、桂枝二越婢一汤）。以此类推，还包括等比加量使用（桂枝麻黄各倍汤）、分比例配伍使用（如桂枝一麻黄二汤、桂枝一越婢二汤）。加量、减量、分配比例的分配，均必须符合正邪交争的力量分析，即根据辨病分析、辨证分析、辨症分析、辨机分析，精准辨析正气、邪气分配比例，来决定两方或多方合用时的剂量大小。与某一药物的剂量变化不同，合方要求是在方剂整体性变化的基础上，适当突出某一药物的剂量，以保证精准用方、精准用药。

笔者所论病种有限，此仅抛砖引玉，引起同行对补中益气汤合五苓散加减方证的重视，将验证于不同病种，以广为发挥仲景方。

参考文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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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15]方有执.伤寒论条辩[M].北京：人民卫生出版社，2016：5.

[16]吴丽芹.《伤寒论》“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证”评述[J].南京中医药大学学报(自然科学版)，2000，16(4)：204-205.

[17]张伟，牛静虎.五苓散去桂枝加芍药的可行性[J].中医学报，2020，35(6)：1185-1187.

（收稿日期：2020-07-23 编辑：刘国华）